就在这时,车上的楚槐抬了下手。那动作很小,像是被风吹动了衣角。
牛车慢慢停在了前面十几步远的路中间。老黄牛停步,甩着尾巴。守影人坐在车尾的位置,他原本笼在袖子里的、布满刺青的手此刻伸了出来,紧紧抓着车板边缘,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格外突出和苍白。他似乎很不适应这正午阳光下曝露着的手背皮肤,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。
楚槐没有回头看,只是就那么等着。老旧的牛车停在被碾碎的麦苗和野草中间,车板上几粒陈年的干草籽被微风吹落。
烨涛爬起来,用尽全身力气,一瘸一拐,拖着那条刺痛的伤腿,光着一只沾满冰冷污泥的脚,深一脚浅一脚,终于追到了停下牛车的车尾。他什么也顾不上了,伸出两只满是泥水的手,死死抓住了车板最下方粗糙的木头边缘,好像抓住了整个滑落的世界。
楚槐这才慢吞吞地转过身,像搬动一个沉重大石磨盘。他浑浊的眼睛,越过层层叠叠的包裹,看向车板下方那个紧紧抓着木板、浑身泥水、喘得如同破风箱、却睁大眼睛仰望着他的孩子。
“上来吧。”楚槐的声音依旧很稳,像在说吃饭一样平常。他伸出手,不是给烨涛搭把力,而是指向自己身边车板前端那点可怜的空隙。那空隙仅容一个瘦小的身体勉强蜷缩进去。
“……那点破地方……塞得下人?”赵老七婆娘终于跟了出来,在客栈门口远远看到,忍不住擦着泪嘀咕。
楚槐不再说话。他旁边的敖锐,忽然吹响了手里刚削成的那个柳木哨子。声音很响,很尖,带着一种树汁的新鲜苦味和尖锐的哨鸣,划破了沉闷的泥泞小路。
车板轻微摇晃了一下。
烨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几乎是用肩膀和脑袋顶着,把自己湿淋淋、脏兮兮的身体硬生生挤进了车板上那堆油纸包、咸鱼和旧包袱之间的狭小缝隙里。他蜷缩在牛车前板上的一小片阴影里,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个刻着“烨”字的药箱和树皮片。他脚上还光着一只,另一只脚上的拼布棉鞋也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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