值夜的婆子或丫鬟,隔着厚重的门帘,只听得里面衣袂窸窣,低吟断续,寒气顺着门缝丝丝缕缕地渗出,冻得人手脚冰凉。无人敢掀帘窥探,那无形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,缠绕着每一个靠近撷芳楼的人心。
更骇人的是,柳月娘唇角那粒天生便有的、原本只是浅浅一点淡粉的小痣,正发生着惊悚的变化!
起初,它只是颜色变得异常鲜艳,如同浸饱了鲜血的红珊瑚。接着,它开始微微凸起于光洁的肌肤,形成一个微小的、触目惊心的红点。数日之后,这红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、蔓延,边缘勾勒出清晰的、层层叠叠的花瓣轮廓!颜色也从鲜红转为一种深沉的、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,隐隐透出妖异的微光。最终,在柳月娘第一次于深夜绞发之前,一朵栩栩如生、含苞待放、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九瓣血莲,赫然烙印在她的唇边!
这朵血莲仿佛拥有生命,随着柳月娘每一次呼吸、每一次低吟,花瓣边缘都会极其轻微地翕动,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甜腻脂粉与腐朽气息的淡淡异香。它不再是一颗痣,而像是一只邪恶的眼睛,一枚来自幽冥的烙印,牢牢地钉在了这位无辜少女的唇边,乍一看,怪好看的。
“妖孽!是那镜妖缠上我的月娘了!它要害死我的女儿啊!”柳员外捶打着胸膛,老泪纵横,声音嘶哑绝望。他散尽千金,悬赏遍邀能人异士。凤翔府周遭,但凡有点名气的和尚、道士、神婆、端公,乃至走街串巷的游方术士,如同嗅到血腥的蝇虫,纷纷涌入柳府。
撷芳楼前的小庭院,一时间成了光怪陆离的法坛战场。
有身披百衲破袈裟的癞头和尚,手持一根盘出包浆的油亮桃木棍,棍头缠着褪色的红布条,绕着撷芳楼疾走如风,口中念着含混不清的梵咒,不时将棍子狠狠抽打在紧闭的门窗上,发出“啪啪”的脆响,震得窗纸簌簌发抖。
有头戴五佛冠、面涂油彩的巫婆,在一堆燃烧的纸钱元宝中疯狂扭动身体,状若疯癫,手中摇着缀满铜铃的羊皮鼓,鼓点急促如雨。她时而尖声厉叫,时而匍匐在地,对着撷芳楼的方向磕头如捣蒜,宣称自己正与附体的“仙家”沟通,讨价还价。
更有甚者,一个自称得了茅山真传的邋遢道士,在院中摆下七盏摇曳的油灯,排成北斗七星状。他赤着上身,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,上面用朱砂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咒。只见他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,剑尖挑起一叠黄符,口中念念有词,猛地将符纸投入一碗腥臭刺鼻的黑狗血中!
“嗤!”符纸遇血即燃,腾起一股浓烈的青烟和焦糊味。道士须发戟张,厉喝一声:“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!妖孽,还不现形!”手腕一抖,那碗冒着泡、散发着恶臭的狗血混合物,被他奋力泼向撷芳楼紧闭的雕花木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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