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昭当真怕极了这样情绪,怕极了和贺琰单独相处光景。
他是她父亲,宽纵她,喜爱她,会笑着问她如今是学柳公权还是临颜真卿,会拿大手轻轻摩挲着她脑袋,再轻声一笑,可他也是那个当着她面,逼她母亲将毒药一饮而那个人,也是罔顾她眼泪与撕心裂肺呐喊,一意孤行那个人。也是斥责她哥哥,背弃她母亲,毁掉一个家族那个人!
父亲与弑母宿敌,又怎么能划上等号呢!
宽纵与血腥,娇宠与杀戮,亲缘与敌人,父亲与小人,这些这些本不应该相提并论啊
亲眼看着贺琰无力神情,行昭猛然发现,任何一种单纯恨。都没有掺杂着犹豫与迟疑怨恨来得让人心声绞痛。
索性心一横,压下眼睑,死命地阖上。颔首低头又深屈了膝,抿嘴笑着同贺琰温声行礼:“阿妩给侯爷问安,久不见侯爷,您可还好?将才从二门到正院里,那片竹林又长得葱葱郁郁了。等到了盛夏,又能成一片茵来。风一吹过来,正院里头还能嗅到竹香味儿,也能听见窄长竹叶打风里声音,您说这种扑簌簌声音比雨打芭蕉声音还要好听”
一股脑地急急地说话,到后。行昭都不知道她到底说些什么了,话嘴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,听那头没声音。艰难地抬起头直视贺琰,贺琰瞳孔是深褐色,看起来专注极了,浑身陡然放松下来,轻笑道:“您同舅舅话儿说完了吧?正院阿妩也瞧过了。今儿个来得不妥当,二婶也没拜访。太夫人也没拜访。只是天色也晚了,阿妩也该回宫了”
既然面对面时还会挣扎,那干脆就逃开吧,就当一回懦夫,就这一次,屈从于内心矛盾与妥协。
话音一落,蒋明英便行了前头——她要去马车上备好物什,行昭垂眉敛容跟后头。
“阿妩,你等等,父我有话同你讲。”
贺琰声音飘飘渺渺,见行昭步子顿了下来,似乎是下了极大决心,向白总管使了眼色,白总管便带着仆从鱼贯而出,压低声音向着莲玉与蒋明英吩咐:“你们也先出去,府外马车上等也好,偏厢等也好,若是不放心,候游廊也可以”
蒋明英神情淡漠,却是话中带笑:“今儿个温阳县主出来,皇后娘娘本来是不许,这个时节容易染暑气,奴婢怕奴婢一脱了身,温阳县主就不舒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