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的巨轮无声碾过秋收的欢歌与冬季的沉寂,驶入了1930年酷烈的夏季。
白鹿原,这个本应绿意盎然的时节,却陷入一片恐怖的死寂。
天空像一口倒扣的、被烈火炙烤过的巨大铁锅,湛蓝得刺眼,却不见一丝云翳。
太阳悬在头顶,毒辣辣地泼洒着光与热,大地被无情地灼烤着,肉眼可见的空气在升腾的热浪中扭曲、颤抖。
土地!那曾经孕育万物的深厚黄土,此刻裂开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,如同干涸河床上濒死的巨蟒,扭曲、狰狞地蔓延至视野尽头。裂缝深处是绝望的黑色。
原上各家各户早就断了粮炊烟,寂静无声得可怕。
白嘉轩伫立在自家光秃秃、尘土厚积的晒谷场上。他原本还算硬朗的背脊,被这场不期而至的噩运彻底压弯,深陷的眼窝里蓄满了浑浊的泪光。他粗糙枯瘦的手掌抚摸着同样干裂粗糙的墙壁,最终沉重地落在冰冷的粮仓铁锁上。
“开仓!”白嘉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跛爷拄着拐杖,一步一颠地上前,铁锁撞击发出刺耳的“哐当”声,仓门被推开,露出里面所剩无几的粮垛。稀稀拉拉躺着的几十麻袋之前的陈粮,这些也是村民最后的救命粮。
“跛爷,清点一下,按人头……按人头分,尽量匀着分。”白嘉轩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乏和无可奈何:“各家各户,不拘老幼,有一口气的,都得分上一点吊命。”
白孝武嘴唇嗫嚅了一下,看着粮仓里那点可怜的储备,终究没说什么,沉重地应了一声,开始和跛爷一起,用粗糙的木斗小心翼翼,几近吝啬地量出那点救命的粮食,看着它们被面色蜡黄、眼神空洞的乡亲们排队、默然、小心谨慎地用破旧的口袋或者瓦盆领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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