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稚鱼用力点了点头,转身便上了马车。廊下的风卷着她的衣袂,那盏琉璃灯在夜色里晃出细碎的光,像极了她此刻悬在半空的心。
马车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单调的声响。这夜深时分,寻常人家早已熄灯安歇,窗内偶有烛火摇曳,隐约泄出几声低语。街角尚有三两未收的摊子,一个醉汉提着空酒壶,踉跄着往巷深处去,身影在月色里晃得像株枯苇。
车马行至西街彩石铺前,终是遇上了归来的陆家父子。陈稚鱼掀帘下车,脚刚沾地,目光便撞进对面马车内——陆太师与陆曜皆着伤,太师脸上添了几道血痕,虽显狼狈倒还撑得住,可他身旁的陆曜,却双目紧闭,一只手被公爹紧紧攥着,脸色白得像纸。
见是她来,陆太师微露讶异,刚要开口,陈稚鱼已先一步上前,声音虽轻却条理分明:“公爹,您先换去那辆马车歇着,这儿有儿媳守着。”
陆太师看她一眼,只沉沉颔首。他已一日一夜未合眼,这般年纪全凭一股气强撑,此刻再难支撑。
待两人换过马车,陈稚鱼刚踏入车厢,便听见一声极轻的痛吟。她俯身凑近,见陆曜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上,额上满是冷汗,方才那声,原是他疼得忍不住泄出的。
他左肩插着一支箭,箭羽兀自颤着,周遭的衣料已被血浸透,凝成深褐的硬块。
陈稚鱼只觉眼眶一烫,泪珠险些滚落。她不敢碰他,怕动了伤口更添痛楚,只双膝跪在车板上,直起身子望着他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峰,声音发颤:“陆曜,陆曜!能听见我说话吗?”
车外风声呜咽,车厢内静得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,每一次起伏,都似带着撕裂般的痛。
陆曜犹记方才意识尚清,父亲在耳边低语,说已入了城门,再行半个时辰便能到家。
早有小厮赶来接应,他那时还强撑着吩咐,万万不可将受伤的事告知阿鱼。她如今的身子,哪里禁得住半分惊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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